大侄子愛鳥。 兒時的他家里開著小店，經(jīng)常胡亂拿店里的新鮮物什散布給小伙伴，鬧起來能吼半個村，當?shù)拇蟾缫膊欢噙^問，總淡淡地說:“樹大自直。”果然，大學回來就越發(fā)溫文爾雅，話也不多一句。獨立后的大小伙更是怪起來，愛上花鳥魚蟲。一溜十來個鳥籠，各些畫眉鷯哥，花花綠綠聒噪一片。說也神奇，侄兒一聲呼喚，小家伙應聲就飛到他掌心啄食谷物。再一呼哨，那放飛出去的鳥兒也不知從哪個角落撲棱棱飛回窗前，難為這么多相同的樓房和窗戶，迷宮似的路居然能記得。
等到侄媳婦有孕，不適合養(yǎng)鳥，在家人再三催促聲下，小鳥兒易了主，也有一對滿帶著吃住家伙什入住我家，侄兒眼中的不舍和些許期望，讓我頗為不安，吃喝習性一一交代：“這是珍珠鳥，膽子小，愛干凈，最喜歡洗澡。”竟有愛洗澡澡的鳥兒，看過去，那肥肥的一團，雀躍的身子，膽怯機警。安置在陽臺上，醒來、回家忙著去看它，喂食換水洗澡清理。更是用小棍搭了個秋千，鳥兒果然很喜歡，悠悠地蕩起來，另在籠子邊加小紙箱做了個兩層小樓房，略有動靜就隨時躲藏。心里竟從此有了牽掛，日子悄悄，窩里有了指甲大的鳥蛋，可不知為何，他們卻將蛋兒推出鳥巢不再孵化，總沒有雛兒降生，難道是第一次當父母太生疏了？
一天清早，籠門大敞籠內空空，急尋時，正立在樓前幾米的樹枝上微微顫動著，再尋已然躍至樹梢，那膽小的黑影該多么慌張，怎樣吃食，怎么歇息，風雨來襲如何？都說家雀放生也難存活，豈不是……？侄兒知道后，只微微笑了笑，沒有責備的話，心里滿是無奈吧。不敢問他另些個鳥的結局，命運是否好些。
一日雨后，鄰居早起散步時撿到一只金燦燦羽毛彎鉤嘴巴的鸚鵡，艷麗無比，許是家養(yǎng)丟了的，知道我家有空著的鳥籠，便給了我。一時間，陽臺立刻充滿生機。又專門買了一只一模一樣的與它作伴，嬉戲打鬧歡呼雀躍瞌睡，沒個清凈。惹的遠近的小子們時不時來看，一驚一乍中更表現(xiàn)鳥兒的智慧，瞪著黑豆般的眼睛，左移右靠側抓。偶爾，兩只彎嘴巴互相撫弄糾纏，恰似在深情一吻。就這樣過了半年多，入冬以后，毛色變淺，常焦躁地把羽毛撕扯得到處都是，偏遇到這不稱職的主人沒察覺異樣。
新年的第一天，這活蹦亂跳的鳥兒竟仰在籠底一動不動，肚子鼓鼓的，小身子已然發(fā)硬。頭一蒙，心狠狠地抽起來。不過一天，另一只也軟軟地倒下，相伴離去。果然，無知就是傷害，偶遇絕非真愛，如果換回帶殼的適合它的谷物，如果請教一下侄兒…… 一時間，再沒了鳥兒的影蹤，日子按部就班。
前年春天，打開臥室的門，西窗的陽臺倏忽掠出一個黑影，過一會又飛回來銜些枝葉在一葉蘭葉上略鋪一鋪，原來是灰斑鳩夫婦，一日日地護蛋孵化，果然喂出肥胖胖的兩只？上Ш^后，一葉蘭凍死，斑鳩三番偵查過十分不滿另尋他處，也怪叫人悵然。
今年，竟又與鳥結緣。一日清晨，廚房北陽臺窗角驚現(xiàn)一個精致的鳥巢，碗口大小，均勻的枝條完美穿插縱橫交錯，恰似從天空而降。第二天一早，仍未見主人，窩內赫然安放著兩枚小小的鳥蛋。再一天，竟有了六只！確定又有鳥兒在此安家，立刻找來硬紙板擋在窗戶上遮住鳥兒視線，以安心育雛。沒人去驚動，一切靜悄悄。有一日見到樓后地上躍動啄食的鳥兒，正是他們的母親，烏黑的羽毛，紅紅的嘴，能鳴出動聽的曲子，是烏鶇。一次實在太好奇，偷偷地爬上凳子往窗外看了一眼，窩內竟沒有媽媽看護，擔心得不行，孩子爸說瞧見過母親孵著，沒事。我好久不敢看一眼，漫長的一天又一天，巢內有了動靜，六只幼雛湊齊，多么丑陋的小家伙，毛濕濕地粘著，搖搖欲倒，虛弱的只剩著一張大嘴朝天直張開。這父母高興得都沒來得及慶賀，即輾轉往復來回奔波老遠叼來蟲子，在尖銳急促的爭吵聲中，送入其中一只寶寶饑餓的大口中，這愛也甚是沉重。漸漸地，窩里僅剩下兩只，雄赳赳氣昂昂地傲視前方，羽翼蓬松，像待飛的小雕。爾后，毫無眷戀地飛向未知的世界，只剩下墻角空巢。
就是這樣的小生靈，牽動了我的心。
（市場拓展部 魏中河）